怀疑它没死

前两个月，我遇到一桩怪事。

二功也没提前跟我说让我来湘菜馆杀鱼杀蛙，再说他自己也杀。

我以前一直是做水二的，手指头又长又细，弹钢琴、切菜什么的还行。杀鱼钱是多一点儿，不过那是个狠活儿，有善心的人都不爱干。后来才知道这活儿来的也不易，我接替的是一个叫朱阿姨的，她杀到三个月口中开始念咒，又连杀了六个月，有一天连打了十几个雷，终于受不了了，说，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，刀一扔，当月的工钱都没拿就走人了，这才轮到我，我得感激二功。

老板在朱阿姨走的第二天在水产室通往后厨的玻璃门框上挂了个匾，“度生门”，说问过老人了，只要过了这道门，再怎么杀怎么剁都没事。老板也是受过苦的穷人出身，对员工的顾虑还算体谅，包吃包住，每个月四天假期，还经常有唱k、旅游、比赛、聚餐的活动，那咱就好好干呗。 日记谷 http://www.rijigu.com/

二功是熟手，告诉我怎么使刀，怎么磨刀，怎么剖，怎么剪，怎么剁，怎么切，怎么扯，怎么洗，第二天我就独立操作了。湘菜馆生意好，服务员和后厨人员流动也大，没人注意我是谁，这一干就是两个月，花莲、黄辣丁、鲶鱼、鲫鱼大大小小都算在内，我俩一共杀了四万一千六百条。那天下大暴雨，路上的积水把汽车都淹了几十辆。大水一直到中午才退，送鱼的来了，其中有条花莲巨大无比，二百八十斤，眼睛锃亮，嘴角长了两根龙须，足有两米多长，一身龙鳞，刀枪不入，说是水库决堤流出来的鱼王。二功忙去磨刀，我到水产室拿根铁棍子，照花莲脑袋上就是一棍子，花莲当时就晕了。二功听到响动，提刀过来问我，你念点儿什么了么？我说不用，快点儿搬吧。我俩七手八脚把花莲王抬出度 ，刚出门口，老板一脸紧张地跑过来，大喊：“不行不行！快放回去，杀大鱼要先点香的！”话音未落，只见那鱼眼睛一转，鱼鳞发出白光，“啪”地一甩尾巴，把我和二功打翻在地，鱼身不停地在地上挺，挺了十几下，最后又是“啪”地一声巨响，鱼尾把地上的瓷砖拍个粉碎，花莲王冲到街上，再一挺，飞过两座高楼，钻进乌云不见了。 日记谷 http://www.rijigu.com/

三十几个员工都亲眼目睹了那一幕，比过节了还兴奋，有的说花莲升天成龙了，有人说它还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，回去照顾宝宝了。还有的说花莲能长这么大是因为还没交配过，上帝要保护它最终完成生育使命。最可笑的是一个厚眼皮湖北妹的解释，她说凡是鱼，只要进了度生门，再出来就只有后厨一条路，离开后厨就等于越界。

二功问：“什么界？”

厚眼皮妹说：“很多界。可能去了仙界，也可能去了另一条河，相当于出国了。”

“哈哈哈......出国了，出国了。”大家一阵哄笑。

老板罚了我和二功每人一百块钱的当月员工奖。晚上，我们俩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二功埋怨我：“你念点儿什么好了，哪能上去就抡呢。”

我说几万条都那么杀了，能怎么样嘛。

二功说：“听奶奶说以前祭祀的时候都要杀鸡宰羊，借着它们的魂儿才能通神。那么大一条鱼，相当于多少鸡羊呀。”

我被二功说得直怕，也不知道能发生什么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我总怀疑花莲王没死，它还会回来的。